第21章 三人成局

    地铁10号线的车厢随轨道微微摇晃，车窗映出五角场商圈渐次亮起的霓虹。林逍倚在车门旁的立柱上，手机冷光在拥挤人群中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点开刚被张浩改名为“实验室金融民工（3）”的微信群，拇指悬停在发送键上片刻。

    “17点，旗旗哈尔烧烤。我们三个晚上聚一聚，我就十几分钟。你们先到的话，就选个包间。”消息发出后，他特意补了个烤羊腿的表情包。车厢顶部的灯光掠过他的手腕，在那块父亲送的精工表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群内马上回了两个“OK”的表情包。

    过了一会，林逍推开旗旗哈尔烧烤店的玻璃门时，挂在门框上的铜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深秋的晚风裹挟着梧桐叶粘在门帘上，被热气烘烤的孜然味扑面而来，他解开外面的外套，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条语音：“我到了。你们在哪儿呢？”

    手机屏幕亮起，苏晴的回复跳了出来：“202包间，张浩已经点了一打生蚝。”后面跟着个冷冷的表情。

    林逍嘴角微扬，想起上周苏晴在图书馆熬夜调试量化模型时，有时也是这样发个表情就继续埋头工作。

    包间里飘着炭火特有的焦香，油腻的塑料桌布上摆着三套碗筷。

    张浩正用筷子有节奏地敲击北冰洋汽水瓶，见林逍进来，立刻举起手机：“蓝石重装今天的龙虎榜看了吗？中信钱塘又买了3200万！”

    “明天要考基金从业，股票怕是没时间盯了。”苏晴头也不抬地划着手机屏幕，马尾辫在脑后轻轻摇晃。她面前摆着本翻开的《证券投资基金基础知识》，页边密密麻麻写满批注。

    林逍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深蓝色袖口在灯光下泛着细微的褶皱。

    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在“秘制羊肉串”后面画了个“20”，又在“烤年糕片”和“锡纸金针菇”前打了勾。“市场上的钱是赚不完的。”他边说边把菜单递给张浩，“先把从业资格考下来，以后操作才名正言顺。”

    烤架上的炭火发出噼啪的声响，服务员端来冒着泡沫的扎啤，张浩特意点的。

    林逍从公文包里取出协议书，油墨味混着烤肉的香气在包间里弥漫。“我今天去金信，主要是为了签配资合同，1:5的杠杆。”他平静地说，手指点在纸张最上方的数字上，“现在可用资金840万。”

    张浩的汽水瓶“咣当”倒在桌上，橙色的液体在塑料桌布上晕开一片。“八百...多少？”他声音都变了调，手忙脚乱地去扶瓶子。

    林逍指着一张盖着金信证券风控章的风险揭示书。“1:5的杠杆意味着维持担保比例不能低于130%，”他指着协议某条款，“不过我用的是场外期权对冲，爆仓线实际可以...”话音未落，张浩的汽水瓶再次翻倒。

    “另外——前段时间跟你们提过，我们要创业的。像之前，苏晴一直帮我们搜集数据......现在，我想成立金融投资公司之前，我们就简单的成立个工作组。”林逍用铅笔在刚才的协议书背面上写着，重点在股权分配表上划了条线，“这个金融投资公司，我占80%，你们各10%。”他特意指了指薪资栏那个醒目的“50，000”，“基础工资，我们三人都一样。奖金另算。”

    苏晴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父亲——那个饲料行业协会的小中层，扣完五险两金到手就8000块，每月的工资锵锵够她、以及患尿毒症的爷爷一家三人的日常开销。五万这个数字让她心跳加速。虽然这样......

    苏晴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着正直的光：“你疯了？我们连研一都没读完，还没毕业呢。”

    “对阿。五万？你确定不是多打个零？”张浩的声调让隔壁包间的喧闹突然静止。苏晴的笔记本屏幕适时亮起，显示着某券商行业薪酬报告——“应届生中位数18600元”的加粗数据正好对着林逍。

    “技术入股。”林逍敲了敲苏晴的手机屏幕，上面正运行着她编写的算法程序，“晴子，你的量化模型比券商研究所的还精准。”又转向张浩，“你能协调好人际关系、后勤保障，这比会写代码更难得。对了，之后办理公司手续和办公场地，浩子你就多跑跑。”

    空调的冷风把烤肉的烟雾吹散了些。张浩挠了挠头，额前的碎发沾着汗珠：“可...这工资都赶上部门主管了...”

    “三个月试用期。我们合适的话......”苏晴突然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一度，“工资先按两万五算。”

    她的指甲在书本上掐出一个月牙形的痕迹，正好戳在“基金的利润分配与税收”几个字旁边。这个细节被林逍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抿了口啤酒。

    张浩瞪大眼睛，刚要反对，林逍想了想这个独立的姑娘，举起汽水瓶：“成交。”隔壁包间突然爆发出哄笑，淹没了这个草率的君子协定。

    服务员端着滋滋作响的羊肉串进来，油星溅到纸上。张浩抓起一根串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那咱们得起个响亮的名号啊，总不能叫''''炒股三人组''''吧？”

    “就叫''''逍遥资本''''。”林逍举起汽水瓶，“理性投资，逍遥共赢。”

    3只汽水瓶在烤盘上方相撞，油星溅到餐桌上，像一个个微型爆炸的星辰。苏晴突然笑了，笑得比夏至的阳光还要耀眼：“你们知道吗？在量化模型里，星星的运动轨迹和股价波动都是可以用数学模型描述的。”

    张浩正往嘴里塞着烤得焦香的羊肉串，闻言差点呛到，连忙灌了口啤酒才顺过气来：“等等，你是说咱们以后买股票还得先算天体物理？”

    林逍轻笑一声，用筷子夹起一片烤得微焦的韭菜：“不用算星星，但得算准人心。”他看向苏晴，“你的模型如果能预测市场情绪，那可比技术指标管用多了。”

    苏晴点点头，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在她认真的侧脸上：“我最近在优化情绪因子，微博热搜、股吧讨论量，甚至财经新闻的用词倾向，都能影响短期走势。”她飞快地敲了几下键盘，调出一组数据，“看，上周‘蓝石重装’的股价波动，和网络讨论热度的曲线几乎同步。”

    张浩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屏幕：“我靠，这玩意儿比K线图直观多了！”他转头对林逍说，“那以后咱们是不是得雇个小编，专门在股吧带节奏？”

    林逍摇头，眼里带着笑意：“用不着。市场自己会讲故事，我们只要比大多数人早听清半拍就行。”

    烤架上的炭火渐弱，服务员又端来一盘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张浩夹起一块，油脂滴在烤盘上，溅起几颗火星。“那‘逍遥资本’的第一战，打哪儿？”他嘴里塞着肉，含混不清地问。

    林逍拿起啤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微微晃动，坚定地说道：“当然还是先干兰石；之后金融等权重板块！”

    夜风从门缝钻进来，吹散了包间里缭绕的烟雾。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被拉得很长，像三支蓄势待发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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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午8点30分。

    魔都证券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晨光。林逍站在人民大道100号门前，准考证在指间微微发烫。

    周围挤满了形形色色的考生：穿山寨阿玛尼的大学生正往手心抄公式；戴金链子的中年男人对着手机吼“这次不过老子就不考了”......

    还有个孕妇扶着腰正用荧光笔在《基金法》条文上勾画，她隆起的腹部将“合格投资者资产标准“那页顶出弧形褶皱。林逍瞥见自己准考证上的照片，想起上周同样的衬衫如今已裹不住悄然生长的野心。

    林逍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考试还有三十分钟。对张浩来说，今天可能是场硬仗，因为他们三人今天将三个科目都报名了。

    其中，科目一《基金法律法规、职业道德与业务规范》（必考）；科目二《证券投资基金基础知识》和科目三《私募股权投资基金基础知识》是选考。如果，你将来主要从事公募基金、证券投资基金的，那考“科目一+科目二”即可；要从事私募股权基金的，则是考“科目一+科目三”。而林逍三人，他们未来的金融投资公司这些都会涉及。

    他摸出手机，发现“实验室金融民工”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张浩：「我在3号门排队，前面大叔身上的古龙水能熏死蚊子」

    苏晴：「7楼休息区有饮水机，建议考前别喝太多」

    林逍回复：「还是你们幸运，在本校考」

    电梯里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穿职业装的女生正对着电梯壁的倒影练习微笑：“您好，我是华夏基金的王琳...”她的声音在电梯上升时变得细不可闻。林逍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看来是为了考试特意摘掉了婚戒。

    九点整，《基金法律法规》试卷发下来的瞬间，考场里响起一片翻页声。林逍的2B铅笔在答题卡上划出流畅的轨迹。当做到“私募基金管理人重大事项报告时限”时，他嘴角微微上扬——这条款还出现在前段时间给他的融资协议里，当时他还特意查了相关司法解释。

    后排突然传来椅子挪动的刺耳声响。监考老师快步走过去：“这位考生，请保持安静。”原来是个女生不小心碰掉了计算器。林逍瞥见她答题卡上大片空白，手指在不住发抖。

    三十分钟不到，林逍就做完了。林逍数着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管，听见后排传来压抑的抽泣声——那个女生的铅笔断掉了，监考老师正在帮她重新去拿考场备用的。当时钟终于跳到9:30，他第一个站起身交卷。

    正午的烈日把证券大厦的影子投在马路对面。

    12点40分，《证券投资基金基础知识》的考场像个闷热的蒸笼。林逍做得飞快，但有些题目他也稍微思考了下：

    比如，夏普比率这道题，林逍在草稿纸上额外推导了特雷诺指数：“当β系数=1.2时...“这个超出考纲的公式让他想起苏晴模型里的风险因子修正。监考老师驻足时，他故意将演算纸往旁边挪了半寸。

    考试时间才过三十五分钟，林逍就在同考场或羡慕，或鄙视的目光中走出了考场。

    第三场《私募股权投资基金》在15点40分准时开考。做到“股权回购触发条件”时，他差点笑出声。

    很快的，全部考完。秋日早来的夕阳把证券大厦的影子拉得很长。

    地铁车厢里的电子屏正在播放财经记录片：“2014年3月17日，首批私募牌照发放...”画面里西装革履的金融精英们正在签约。林逍想起烧烤店里那张油渍斑斑的股权书，突然觉得他们三个人的约定比电视里的仪式更真实。

    某一个穿证券公司制服的女孩与他擦肩而过，胸牌上“助理分析师”的字样在灯光下一闪而过。林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本《固定收益证券分析》，书页边缘贴满了彩色标签——就像苏晴常做的那样。

    他忽然很想告诉两个伙伴，等拿到从业资格，他们就可以正式以“逍遥资本”的名义开立账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