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

    已经很晚了，安嘉禾和张清和靠坐在沙发上，酒精的作用下两个人的身心都放松下来，皎洁的月光照进来，安嘉禾想到饭桌上的话，“你后悔吗？”

    张清和正闭目养神，她揉按眉心，“如果你说的是放弃财富自由的资格去追求梦想，那我不后悔。”

    这个答案在安嘉禾的意料之中，不过她被张清和的话勾起了兴趣，她勾起嘴角看向张清和，“这么说的话，你有后悔的事情？”

    扑哧一声，张清和笑了，“安嘉禾你还真是聪明。”她睁开眼，客厅关掉了耀眼的大灯，只开了不那么明亮的小灯。

    张清和突然想起来有一项研究说，在昏暗的环境下，人们会更想说实话。她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不过她现在确实想说出来了，这个秘密像一只手抓得她心痒痒。“有。”

    “什么呀？”

    她突然又不想说了，“听不出来我不想说吗？”

    “听出来了啊。”

    张清和无语地看着安嘉禾理所应当的样子，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人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她想说又不敢说，所以期待有人强硬地撬开她的嘴逼她说，巧合的是安嘉禾就是这样的人。

    张清和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安嘉禾心急，她拽过张清和的肩膀，强迫对方看向自己，“你能别墨迹吗。”

    张清和深吸了一大口气，好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后悔认识宋清浔。”

    “我后悔当时进到那个卫生间，就算没有我，她也已经靠自己摆脱危险了。”说完她又躺回到沙发上不敢看安嘉禾。

    安嘉禾俯身，“你喜欢上她了。”

    她用的是陈述句，张清和心如死灰，安嘉禾的话像魔音贯耳，“这么明显吗？”

    “也还好，主要是你很久没对人这么上心过了。”

    张清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动的心，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敢想敢做的我了。我连财富自由都实现不了，没有底气表白，而且人家也不喜欢我。”

    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安嘉禾拍了拍她的肩膀，感情上的事她一窍不通，要是安佳宁在这估计能给出意见，想到安佳宁，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张清和。

    张清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突然抬起头，“对了，刚刚宴会上老是有人跟我搭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嘉禾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正在思考“张清和”和“阿里”到底有没有关系，她从乱麻中捡出一条信息回答张清和，“可能因为你哥要升官了吧。”

    “你怎么知道？”

    “靠关系知道的，他在广电局职位不低，有人跟你搭话很正常。”

    “哦。”张清和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只是想知道答案。她看向主卧，确定安佳宁没有出来，鬼鬼祟祟地凑到安嘉禾面前小声地问：“但是，你知道你妹妹为什么老是看着我吗？”

    安嘉禾扭头看她，心里有些崩溃。

    张清和还在继续说着，“就刚刚吃饭的时候，她老是偷看我。还有在车上也是，有一次还被我逮到了，她就立马看向别的地方。”

    安嘉禾目眦欲裂，她嘴角抽搐，情绪失控下拽住面前人的领子“我还想问你呢，你对她干什么了？”

    “不儿，我，我没有啊。”张清和举起双手，看着安嘉禾冷漠审视的眼神，她心里发虚，音量逐渐加大，“我真什么都没干。再说了，是她看我，又不是我看她。”

    “你小声点。”安嘉禾也觉得除了这次聚会，安佳宁平时没有奇怪的地方，她松开手，怕安佳宁听到，又凑近了一些，“那她，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有啊，我们连微信都没有。”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开了，两个人齐齐看向门口。安佳宁从里面走出来，她在门口站了一会，走上前说：“清和姐姐，认识这么久了，我们还没有联系方式吧，加一下吧。”

    听到这，张清和转头看向安嘉禾，心想“现在要有微信了，这就是说曹操曹操到吗。”

    安嘉禾的表情很不好，说得上难看，她能听出来安佳宁的语气不对，像是很紧张，安佳宁的举动正一步步验证她心里糟糕的预想。

    张清和震惊地看到安佳宁哭了，连忙扫上她的微信，“姐姐加你了，你同意一下。”

    而安嘉禾的天都要塌了——已经喜欢到不加微信都要哭了吗。

    张清和见事态不对，脚底抹油就溜，“那个，姐姐先去睡了啊，这么晚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哈哈。”她干吧地笑了两声，闪进了客房。

    晦暗不明的客厅里，安嘉禾还坐在沙发上，安佳宁站在她面前，手里的手机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她没看，任由手机灭了，房间更加昏暗。

    安嘉禾只觉得安佳宁的眼泪格外耀眼，也格外的刺眼。她发现她接受不了安佳宁喜欢上别人，她无法想象安佳宁和除了她以外的另一个人组成一个新的家庭，再然后她就只是姐姐。她突然后悔当时没有接受安佳宁的表白，不然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

    安佳宁受不了现下沉默的氛围，她最讨厌和姐姐无话可说。刚刚她一出房门就看到安嘉禾和张清和坐在一起，面对面，离得特别近，就像要亲上去了，哪怕只是说话她和安嘉禾都没有这么近过。她当时嫉妒得要命，秉持着“知已知彼”的策略，她需要了解张清和是什么样的人，加微信的时候，她努力让语气和平常一样欢快，实际气得牙痒痒。

    结果话说出口，两个人的反应都很奇怪。张清和慌慌张张得像被捉奸了一样，安嘉禾的脸臭得要死，她从没见姐姐这么生气过。更加怀疑是她打扰了两个人的好事——旧友相见、旧情复燃，说不定她不出来两个人都要亲上了，她急得眼泪分泌出来。

    空气越来越沉默，安佳宁手足无措，原本只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流过姣好的面容，砸在地板上。

    安佳宁好难过，她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啊，怎么能这样呢。她上前抱住安嘉禾，撒了一个拙劣的谎。“姐姐，我刚刚洗澡的时候想到了你，想到了小时候的我们。我就突然好难过，幸好你现在回来了，不然你的生日我就只能隔着屏幕给你过。”

    说是谎言却也不假，安佳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分离时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部涌上来。她记得刚分开的时候，她头疼恶心，吃不下饭，去看医生开了药也没有效果。后来和安嘉禾经常通电话就好了，她才意识到之前的症状是分离焦虑，想到这她抱得更紧。她好害怕再一醒过来安嘉禾就不在自己身边，所以她才极力忍耐自己的爱意，却总是弄巧成拙。

    眼泪无声，却像一颗颗石子般狠狠砸在了安嘉禾的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听着安佳宁的哭声，安嘉禾后悔不已，喉咙发紧，明明说好再也不让安佳宁哭了。她下定决心，只要安佳宁幸福，喜欢谁都无所谓了，和谁过一辈子都可以。安嘉禾回抱住她，刚刚洗过澡，安佳宁整个人身上还有一股热气，安嘉禾轻抚她的背，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她觉得那泪异常滚烫。“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安佳宁回过神来，刚刚安嘉禾坐着，她站着，她想到安嘉禾怀里哭，一时没注意竟直接跨坐在了安嘉禾腿上。现在她才觉察出不对劲，好奇怪的姿势，她们抱得越紧，她和安嘉禾的距离也越近。安佳宁感觉她已经坐到了安嘉禾的大腿根部，快要碰到她的小腹，她突然觉得哪里好烫，慌忙起身，泪眼婆娑地看着安嘉禾。

    安嘉禾拉住她的手，“我们去睡觉吧，你过两天还要考试呢，你先去睡，姐姐还没洗澡。”

    “好。”

    听安佳宁说起洗澡，安嘉禾洗的时候也不自在。她回想起回国的那天，她做事喜欢万无一失，苏青玉同意她回国之后她并没有先告诉安佳宁。但那几天打电话的时候安嘉禾都很高兴，被安佳宁看了出来，问她最近有什么喜事，她随口糊弄过去。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也没着急告诉安佳宁，一直到飞机落地，她取了买好的车，驱车直接到了安佳宁学校门口，才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当时安佳宁听后直接尖叫了出来，隔着手机都震到了安嘉禾。安嘉禾笑着让她小声点，而后站在车前等待，安佳宁一路跑着过来，看到她后立马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地说想死她了。

    想到这，安嘉禾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许久未见，安佳宁吃饭都紧紧挨在她身边。她只希望安佳宁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的那一天可以来得晚一些，她真的好喜欢这个妹妹，想和她生活得再久一些。父母离婚前安嘉禾听到过他们的争吵，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那段时间是她最焦虑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居然严重到父母因为自己离婚。

    是安佳宁陪在她的身边，她不说悲伤的原因，少女就只是鼓励，一遍遍地细数她的优点，阐述她对自己的喜欢。就好像在安佳宁眼里，她永远是对的，永远是最棒的。

    安嘉禾洗完，看到安佳宁已经睡熟，她驻足床边，佳宁，你那么好，会原谅我的自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