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温禾跟着林韬去看房，他挺不好意思的，因为林韬显然很忙，短短的一段路他已经接了十几个电话，其中夹杂着几种不同的语言，听得他负罪感深重，觉得自己耽误了人家宝贵的时间。

    他当初那么说的时候根本想不到贺凌风竟真的会给他介绍房子，凭他们的关系，又吵了那么一架，结局应该显而易见才是。

    挂断又一个电话，林韬继续对着温禾道：“这套房子位置不算很好，开发时间也早，如果您没车的话出行应该不是很方便。”

    温禾点点头，林韬又继续说道：“当然优点也很明显，小区环境不错，周围也很安静，您在家创作的话不会被打扰。”

    温禾又点点头，见他说完一段赶紧递上一瓶水，道：“你歇一会儿吧，到了我可以自己多看看，对不起，麻烦你了。“

    多说无益，现在让人回去也于事无补，再说他也未必就听他的。

    林韬说不必客气，又说抱歉，刚才那么多电话只是因为有点突发情况，底下的人出了点纰漏，又不敢让老板知道，所以他得先解决一下。

    温禾听着，突然问：“他只有你一个助理吗？”

    这得开多少工资才能对得起他这一份辛苦。

    林韬说：“贺总掌管着一家大型跨国公司，业务遍布多个国家和地区，涉及多个不同行业领域，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助理。加上贺总还有一份‘兼职’，事务庞大繁杂，安排多名助理协助他工作才是合理的。不过，不管有多少助理，最累最辛苦的，还是贺总本人。”

    他这么说，温禾立马想到贺凌风每天只睡那么几个小时的作息，了然般点点头。

    林韬见他没接话，想了想还是说：“贺总他，压力很大。”

    温禾继续沉默，林韬问：“您看过贺总的作品吗？”

    温禾想了想，摇头。

    林韬看了他一眼，说：“如果有时间的话，您可以看一看，拍电影只是贺总的一种解压方式，但是就算这样那些作品也足够出色。”

    温禾有点意外，这还是这个寡言的助理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且全都是关于贺凌风的。他处处维护他，帮他说好话，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崇拜和尊敬，没有哪个员工会背着老板说这种话，并且这个员工的工作量在外人看来基本上就是在被压榨。

    贺凌风这个老板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

    一连看了两套房子，温禾都挑不出一点不好来，他对林韬说：“要不今天先这样吧。”

    林韬说：“已经选好了吗，后面还有几套，您可以看完了再做决定。”

    温禾摇摇头，说：“不用了。”

    林韬说：“好的，那您看喜欢那套，今天就可以搬过来。”

    温禾沉默，哪套都很好，但是哪套他都不想选。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力，贺凌风对于小的极限想象力就是厕所都比他卧室大的精装两居室。

    他想他可能无法跟他解释明白，他说的喜欢小房子，是真的喜欢那种一眼就能看完的蜗居，三四十平最好，不大不小，刚好能够完美容纳他的生活。

    他硬着头皮对林韬说：“都很好，但是都太大了。”

    林韬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金牌助理此刻好像也有点难以理解，但是他很快就消化了这个理由，想了想说：“您介意合租吗？”

    见温禾并不反感，他继续道：“我有一个朋友出国了，留下一套房子没人住，他看不上那点房租，倒想找个靠谱的人给他看房子，有一间客卧不大，但是租金也相应的会便宜很多，您看呢？”

    温禾想了想，答应了。两人去看了房子，一套三居室，装修得很简约，但是看得出用心，各种家具一应俱全，客厅还有个扫拖机器人负责打扫卫生。房子格局十分方正，客卧和卫生间在一侧，另外两间卧室在另一侧，客厅很大，还有个阳台。林韬说，除了主卧和书房，其他地方都可以随意使用，只有一点，主人家是外派出国，假期也可能回来住个几晚，问温禾能不能接受。

    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刚毕业的时候他也跟人合租过，住了一年也不知道自己的室友长什么样。

    签合同的时候温禾看了看，房东不姓贺，也不姓宋，他彻底放下心来。

    当天搬家已经来不及，第二天要上课，他提前给蔡淑英请了假，说要搬家，那边似乎很惊讶，问他怎么突然要搬家，房子找好了吗，如果没有她可以帮忙介绍。

    尽管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他还是不适应这种热情，电话讲了好久才挂掉。

    搬家花了整整一天时间，他的东西不算多，最重的是那几箱子书，其他的任何东西他都有意识克制自己不要买太多，没有自己的房子总感觉居无定所，东西多了搬起家来也很麻烦，但是买起书来却总没个数。

    兴许是知道自己太宅，就想从书本上先认识一下世界。

    新房子各方面都很好，只是客厅太大了显得空，他把自己的卧室塞得满满登登，终于找回一点安全感。

    住进来一个星期，贺凌风没有找过他，他能感觉得到这一次跟之前的都不一样，或许他们关系就这么就算结束了。本来就开始得莫名其妙，现在自然而然地结束也理所当然。

    仔细算一算，也快半年的时间，够久了。

    只是贺凌风的表还没有拿回去，八百多万的东西总不至于忘了，他决定等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时候再让他自己来拿回去。

    又搬了家，照例请钟嘉柔来吃了暖房饭，钟嘉柔惊讶于他搬家的速度，却在踏进这个房子之后惊喜地说他终于住得像样了一点。

    比起他之前住过的那些，这套房子确实好了不止一点，但是温禾却不太习惯，钟嘉柔走后他又在房子里到处走了一遍，尽管已经住进来一个星期，他还是觉得空间太大了一点，一个人的时候，连自己走路的声音都听得那么清楚。

    他觉得有点孤独。

    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习惯的养成只需要21天，他用科学的道理说服自己，强迫自己忽略不必要的感受，认真适应新的房子。

    房东在客厅留下一套大沙发，底下铺着地毯，正对着的墙上挂着85寸巨型电视机，当初看房的时候林韬说可以用它来打游戏看电影，温禾一次也没打开过。倒是那个沙发，他每天路过几次观察，终于在一个下雨的傍晚忍不住躺了上去。

    进入夏天，天气越来越热，他却很少开空调，傍晚常常开着阳台的窗户乘凉，画画累了就躺上去，像条猫一样伸展四肢，一动不动。偶尔在黄昏暧昧的光线中看着天花板的时候，他会想起林韬的话，决定把贺凌风的电影找出来重新看一遍。

    看了几部之后他就明白林韬为什么那么说了。

    贺凌风拍的片子几乎全是高风险动作片，他饰演的角色，要么是拿命换荣耀的野生赛车手，要么是飙车枪/战样样都来的跨境警察，或者是挑战人类极限的高山速降运动员。上天入地，几乎无所不能。他确实是在把拍电影当成游戏在玩，看他的剧组采访，导演们都证实，电影里大部分惊险的场景也都是实拍。

    他几乎不拍爱情片，唯一的相关情节是在那部警匪片里，罪犯伏法之后主角团靠在车上抽烟，女主角叼着烟直白地问他：“喂，你到底要不要跟我搞对象啊？”

    他听了叼着烟走过去，凑近她点了个火，抬头邪气一笑，说：“好啊。”

    那个镜头后来被粉丝们奉为永恒的经典。

    所以抛开他在圈里的行事作风如何不谈，光是敬业这一点，他那些粉粉黑黑也都承认，是无可指摘的。

    因为无所顾忌，在题材的选择上他也很大胆，传闻他早期演过一个无恶不作的杀人狂魔，这片子因为意识形态问题没能面世，粉丝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资源，竟也看过，后来发展到用这部片子来检验粉籍。

    温禾在网上搜索了一圈，都没能找到这部电影，他用小号发了个帖子求资源，以为没人会搭理，没想到被一个热情的粉丝回复了。

    在回答了无数有关贺凌风的问题之后，他终于通过认证，被拉进一个粉丝群里，稀里糊涂报名了一场私人放映会。

    放映会由群里的富婆粉丝组织，也是这个粉丝团的团长。规模不大，因此严格控制观影人数，温禾是群里为数不多的男粉丝，又会画画能产出，靠着双重优势获得了这个名额。观影之前每人先领一个大礼包，都是贺凌风的周边，里面有一件文化衫，上面印满粉色爱心和偶像的名字，团长要求每个人穿着它入场。

    温禾拿着它犹豫半晌，圆脸圆眼睛的团长在一旁幽幽道：“你不会想要脱粉吧？”

    温禾看她微笑无害的面孔，上面分明写着“你敢？”

    于是也没怎么挣扎，他就把自己打扮成了铁杆粉丝的模样。看完电影一群人商量去哪儿续摊儿，温禾已经打定主意要回家了，一天下来已经把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社交能量快消耗完了。他站在旁边默默等待，但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开口，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到了一家酒吧门口，前面的粉丝神秘地跟他说：“有传闻说这是贺凌风来过的店，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偶遇哦！”

    温禾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一瞬间的好奇，进去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都受到了猛烈冲击，幸好团长实力不俗，订的竟然是二楼的包间。坐下吃了一盘水果之后他出门找厕所，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了，推门一看两个男人正搂在一起吻得忘我，他立马转身退出，还不等平复心跳就听见有人叫他：“苗苗？”

    贺凌风身高腿长，站在昏暗不明的走廊里显得很是高大，温禾转头，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比刚刚还猛烈。

    贺凌风从上到下打量他，嘴角带笑，说：“怎么在这儿？”

    温禾强迫自己镇定，说：“你好。”

    贺凌风笑容更大，说：“我是挺好，你呢？”

    温禾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然而失败了：“还……还可以。”

    贺凌风哦一声走近，手搭上他的肩膀，像是做什么检查一样从上摸到下，摸完还感叹一句：“衣服不错，在哪儿买的？”

    温禾身体微微颤抖，然而却无法出手阻止在他身上作乱的人，说：“看电影送的。”

    贺凌风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捏上他通红的耳垂，任谁都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的好心情：“哦，这样，电影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