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5/委屈
276194 作者: 阻妮妮
朗月已经爬到好望山的背面。
烂篝火现在烧的是竹节,噼啪作响,火星火屑从身后溅出来。
已经褪色的蓝色椅子修修补补,高大的男人抱着面前的少年亲吻。
他似乎跟从前一样的习惯,想要将人拢在怀里,拢在衣服里,将他裹进那件他时常穿的冲锋衣里,拉紧拉链的时候好像他怎么都跑不掉一样。
万嘉旅从前的吻技很是下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灵巧的舌头能在别人的舌尖上写晋江都展示不出来的单词,每次都能撩拨得纪榆觉得亲了别人多少次才会有的技能,每每想到这里都想咬他一口,要他痛才好,要他不敢伸舌头才好,但是真的到了此时他又忘了。
他的耳边响起海浪的拍打,万嘉旅捂住了他的耳朵,津水翻滚到耳鸣耳热耳充血,他额边的青筋渐起,他穿过万嘉旅的头发,抵着他一次次的错颈,他微微睁开眼睛。
万嘉旅在接吻的时候总是狡猾,在最忘情的时候退出是他的癖好,但是今日他没有,他攀扶着肩膀,抵得互相隐约也能感觉到,他舌尖退出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他坏笑着手指在纪榆的耳后转圈。
其实在这样的环境下爱与性都失控生物的疯狂行为,但是他的手指撩拨在纪榆的耳侧,纪榆不知道他这样熟练的技巧是在哪里习得,是谁给他反馈,他是否对每个情人都如此。
他在去林港的那夜值班十几个小时都没睡,刚出来又进了实验室,以为日日都是这样但偏偏是接到了那个电话。
纪榆在洗澡时都恍惚是不是睡眠不够,他冲出来又看了多次连洗头都盯着手机,抖着手擦了好几次眼镜。
他来不及擦头发却一遍遍核对药箱,穿着最正式的衣服在夜里跑,无趣的人在心里幻想了很多故事下集的开头,等一个回头。
车载的导航不断地提醒前方有强降雨,但是这影响不了一点他的好心情。
那个外国人不再跟他一个学校,他也没法从交错的朋友里再听到他的消息,似乎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件事就应该烂在肚子里。
纪榆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路过万嘉旅高中的操场,那校训越来越灰暗,电路似乎开始失灵。
他好像好久好久都没有再回那个家,门口的草坪长满了野草,直到后来再有人来,是新的主人。
他偶尔绕路路过「反应炉」,他熟悉的车牌挂在他不熟悉的车上,他坐在对面的便利店后排,隔着货架十次有一次能看见万嘉旅来买烟。
那夜的台风像末世的神祷一直发怒,千万片树叶席卷在眼前,雨刷器无济于事,前方的匝道写着禁止行驶,他穿越国道,低回的风声伴随无尽的暗夜,八个小时的风暴里他片刻未停。
但是比台风还要晦暗的一幕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他像个傻子,像个白痴,他又高又俏的青苹果烂了,只剩下一颗萎缩的核,卡在他的嗓子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多年前他的手腕绞杀在他喉咙上的项圈,在此刻成了越来越长的死结。
纪榆抱着他,咬痛他,掐住他。
“说话,嘉嘉。”
“说他妈什么啊老子…”
“不乖。”
“你多大力气你心里可没数的了吗?”
“嘉嘉。”
“你怎么那么多话你就...我草你又...太…哥们...”
纪榆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火想发,不由自主地想要学他讲脏话,无法停止想要对他完全的掌控感,他对眼前的人有五年完全的空白,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失眠的夜晚情绪会像浪潮一样反扑。
奢求多了美好变质成惩罚,本能压不住热望,「反应炉」夜晚的浪曲音符日日在他耳边飘荡。
纪榆把人抱起来看瞳孔,他迷恋他的瞳孔,他的手掌抓起湘粉一片,要他这个时候脑中再无别人,他咬在他的脖颈,两天前的唇枪跟舌剑化成了最烫人的吻,他在此时看见又西了的月,那月像一把锋利的弯刀,对准他脖子上无形的缘结。
万嘉旅捂住他的眼睛,推倒了重迭的影子。
…
——
“嚼。”纪榆抱着他又要开始哄吃饭。
“牙都疼,吃不下去,你畜生啊。”
“嗯,喝点水。”纪榆又换了勺子。
“死冷的。”
“睡一会儿。”
“我睡得着个屁啊,”万嘉旅真是腮帮子都要被又舔又磨的弄坏了,揉着脸翻了个白眼呲牙咧嘴地就要去打纪榆,“你轻点用不行吗,就算咱两有仇,你也不能下这种死手啊。”
纪榆勾着笑看他,篝火在他脸上跳啊跳,他的手掌微微收紧,忍俊不禁地看着他,“嘉嘉,你好可爱。”
“我可爱尼玛,”万嘉旅说,“我是个男的,谁家男人可爱啊有毛病。”
“吃一口。”纪榆今天煮的南瓜,这东西煮来就不是很好吃,但是在这儿也没什么能挑的了。
“诶,甜的。”万嘉旅倚在他身上,吃了东西就开始话痨,“诶你从前那个南瓜粥好喝,你怎么弄得啊,我找了好多店都没找到那个味道。”
“还有,你那个火锅调料怎么打的,”万嘉旅说,“我都再也没吃到了,我也没好意思问你,我草,我后来自己调的都不好吃。”
“你想我了吗?”
万嘉旅翻白眼,“美得你吧。”
“再吃一口。”
万嘉旅坐起来,嘴边的黄色汤汁没擦,纪榆上前吻掉了它。
万嘉旅皱眉说,“别亲我,什么爱好,弄完了不拿水洗用嘴洗我真服了。”
纪榆的耳朵都开始发热,舔了好几下嘴唇,“你...你你再吃一点。”
“又结巴了又结巴了,”万嘉旅说,“就你这傻逼,真的,我都不知道你咋混的。”
“怎么了?”
“那次我在医院门口看见你,下雨了是吧,跟你一块出来的,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你打着伞就走了,人俩在那站着,我都服了。”
“你看我了?”纪榆噙笑。
“这是重点吗,你那是伞吗,是他妈副主任要给主任的伞在你手里了。”
“你看我了?”笑意更深。
“......我看看傻逼长什么样,你真的填补了没有傻逼读博的空白。”
“那你有伞吗那天。”
“我懒得跟你说话,老子开车!”
“你为什么要去医院?”
“我被你这个傻逼的光辉闪瞎眼了行吗?”
“为什么不挂我的号?”
“有病吧你,”万嘉旅皱眉瞧着他,“就你这种傻子能看明白啊?”
纪榆把他整个又托起来抱在怀里,给他脱了鞋子烤火,摸他的脚冷不冷,他的脸颊蹭过万嘉旅的脸,他微微偏头,落了吻在纪榆的脸上。
他的眸子低垂,睫毛抖动,冰山一样的脸也会出现羞怯的红晕,也或许是深夜篝火的印痕。
万嘉旅撇撇嘴,这会儿连月都没有了,这是将要结束的第五夜。
说实话他出现了一种很离谱的感觉,他第一天来的时候瘸着腿都要去挂一下这里的断壁,他时常都害怕脚边的黄泥水,他在这里感觉每天都害怕得心颤,那死猪的触感让他恶心得要干哕,他在这里感觉只有站着才行。
但是到现在,他懒洋洋地躺在纪榆的怀里,等他哄自己睡觉,等着他做玩具给自己,等他弄饭弄水,洗碗烧火,看他在这里插着兜踢着石子儿看周围做判断的时候,万嘉旅觉得又能躺平了。
万嘉旅开始衍生出一种能走走不能走拉到的错觉,反正生存压力也不在他身上,他的焦躁不安早就被熨平,懒洋洋地躺在他为自己做的椅子上看看今夜有没有星。
纪榆又在滤水,生怕这儿的水让万嘉旅喝得肚子痛,他挽起袖子,把冲锋衣盖在万嘉旅身上,在身后手掌托了一把他的脸,把烟跟火放他的手心。
椅子边上就有大石头,万嘉旅歪在椅子上翘着脚抽烟,他回头看纪榆叼着烟在篝火上取火,他似乎从来都不急不躁,他的情绪只有遇到自己才会剧烈,唉,不过哥们也着实有点小小的迷人,也不怪他。
万嘉旅又转过头来看星星,“纪老师,你给我讲故事啊。”
“你想听什么。”
“你有什么故事啊,精彩一点的。”
“你。”
“谁跟你说这个了,别没事就发情,你好歹高等教育了跟个恋爱脑一样,”万嘉旅手背撑着自己的脸,“那你说说你的惨了吧唧的事情我听听。”
“没有。”
“就你还没有?”万嘉旅不屑地说,“怎么啦怕万哥笑话你呀?真不笑你,说说,你万哥不在身边的时候都受什么委屈了。”
“没有。”
“切,没意思,”万嘉旅转过去小声嘀咕,“你怎么可能没有受委屈。”
“也有。”
“什么呀?”
“不大能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