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西风偏聚断肠人

    一句话概括：小续弦要碎了。

    你那小续弦以为你爱上别人。

    伤心的几乎要碎成千万片，却还瑟瑟收起零落，

    怕扎了你的手，玷了你的眼，惹了你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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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影碧空浮。谁共举琼瓯。

    凝眸。问西湖今夜，几分明月，可似扬州。

    一日。

    “你爱我吗，”他轻声问，泪含在眼眶，晶莹，像一汪春水。

    她怔愣瞬息，“忘愁于我，是知己。”

    他眼里璀璨的光渐渐暗淡。

    又归复古井无波的样子，黑色的瞳看不出情绪。

    他好像有点要碎掉，一片一片的，裂痕从他眼角蔓延。

    她不敢再看。

    “薛娘，”他悲伤地松开她衣袖，看她背影匆匆，任泪水肆意落下。

    哪怕骗骗我。他嘴唇悲伤地无声翕动。无可挽留。

    他拿什么将她留下？他苦笑，是自嘲。

    不自量力。是他活该。

    残叶敲寒阶，树影满地压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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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日，后花园石林边。

    你爱我吗。小公子垫起脚，双手攀着她的大袖，仰着头切切问她。

    隔着那么远，他悲伤地看清那少年眼中爱意。

    手中团扇扇柄倏地捏紧，指节发白。

    疏烟淡月，

    紫藤垂廊下，少年求一个吻。

    神明默然应下他的请求。

    又将一支鎏金比翼钗轻轻戴在他发间。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原来神明怜惜世人，

    却为何不肯给他一个吻。

    原是不屑哄他。

    暗香清远，梅子磊磊可爱，人却憔悴泪流。

    春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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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

    他小心斟酌着措辞，准备与薛芸提一提纳侍的事。

    七出之条，妒、疾病、无女，他已然占了三条。

    提笔欲勾账册，一滴泪先落下，沁入狼毒纸，晕开墨字，一片伤心。

    春寒勾起旧疾，他咳得撕心裂肺。

    清风清月端了药膳来，清汤小菜四样，白瓷小碗里是暗褐色补药。

    升腾出袅袅白雾，粗糙的药渣在表面浮动翻腾着，喧嚣着要炸开他的头脑。

    他没有胃口。

    小郎们无言躬身退下。

    灯晕冷。

    女使来报，家主让他先自睡下。

    潇潇细雨。

    泪滴珊瑚枕。

    他本以为，只要他仔细服侍着她，替她打点好府中事务，她就会念着他的好。

    哪怕一点点的爱。

    比不过宗庙牌位，他认了。

    未曾想到甚至比不过活人。

    掰碎了，一片一片去爱一个一个人。

    妻主、爹爹、母亲。

    一片只够爱一人。

    从来只有他掏出一颗心，揉碎柔肠，认真着。

    却没有人爱他。

    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复如此罢。

    爹爹被母亲伤了心的那些日日夜夜，是他陪爹爹入睡，安慰爹爹，为爹爹拭泪。

    他是爹爹的爹爹啊，所以他没有爹爹。

    薛芸想念谢怀瑾了，就去他那边留宿，从来只合衣而眠，抱着他不语。

    有时又摸着他的脸，久久地描摹着。

    轻蹙柳眉，眼里是温柔的却淡淡，有一点失神。

    像透过他看很远很远的故人，

    怔愣时不自觉流下一行泪来。

    叫他不及自苦，倒先心疼她了。

    六亲缘浅，六亲缘浅。

    他苦涩咀嚼着。

    悲伤发现当初那疯和尚竟是对的。

    他无从再自欺欺人。

    要如何才能从苦涩一碗药里寻觅到甜？

    他突然觉得好累。

    做人好苦。

    再演不下去。

    泪往心里流着，但悲伤那么浓重，决堤般溢出眼角。

    罗帕拭过。

    笑一笑吧，不要哭，肿了眼，她不喜欢。

    这样想着，也应勉强牵出一个笑来。

    他皱着眉，想咧开一个笑，弯了眼角，嘴角却向下歪着，单薄身子微微发着抖。

    仰起面，用帕子盖住。绣着喜上眉梢的罗帕下，他半张着嘴，无声泪流。

    吞下万千呜咽，止化作一口叹息缓缓呼出，是无声悲嚎，伤鹤折翼般踉跄着，飘飘渺渺没入这料峭春寒。

    灯欲烬。

    被衾冷。

    少年不识愁滋味，直把长安作姑苏。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