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教学楼二楼的钟声刚刚敲响，班级门陆续被推开，学生们鱼贯而入。

    爱德华和邦妮依然并肩走着，步调不急，却稳得像在无声地抗拒这所学校的杂音节奏。

    他们走到英语课教室门口，刚好和另外几个熟悉的身影迎面撞上。

    罗莎莉一如既往地走在最前，金发在冷光灯下闪出细碎反光。她眼神冷锐，像天生就不需要讨好任何人，见到邦妮时微微挑眉，但没说话。

    艾美特紧跟其后，肩膀宽得几乎要把走廊堵一半。他嘴里叼着颗棒棒糖，一看到邦妮便冲她做了个浮夸的点头，还悄悄朝爱德华眨了下眼。

    “你俩看起来就像是一起从电视剧片场走出来的。”他说。

    爱丽丝从罗莎莉身侧轻巧穿过，走到邦妮面前，不带攻击性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你今天的唇色和眼神搭得很好。”

    “谢谢？”邦妮声音不确定地回应。

    “那是夸奖。”爱丽丝像确认植物学名一样认真地说，“是我喜欢的那种‘你最好别惹我’的气场。”

    贾斯帕站在稍后的位置，手里拿着书本，表情依旧低调。他的目光没有在邦妮身上多停留，但经过时点了点头，那是卡伦家风格的非语言礼貌。

    几人一起走进教室时，原本零散的学生目光瞬间集中。

    就像有磁场同时牵引，目光里带着惊讶、狐疑、好奇、嫉妒，甚至几分审视。

    “我觉得他们是在拍集体时尚杂志封面。”杰西卡低声嘀咕着把纸巾揉成团。

    “他们就是不属于这里。”劳伦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就连穿的衣服都跟别人不一样。”

    而邦妮本人呢？她完全无视周围这些目光，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爱德华自然地坐到她旁边。没有人阻止，没有人敢阻止，卡伦家族的凝聚感此刻如影随形，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同一个阵营”，而邦妮，如今也被列入其中。

    这节是文学课，老师正在组织一场关于《1984》的讨论。

    “我们今天讨论的是‘权力与隐私’。”老师推了推眼镜，“你们觉得，如果有一个存在能够读你们所有人的思想，那还会有‘自由意志’这回事吗？”

    教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爱德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他当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只不过——他就是那种“存在”。

    邦妮在一旁写着笔记，突然低声说：“如果这问题你来回答，是不是太讽刺？”

    “我可以反过来问他们——如果你们所有人的思想都这么混乱，谁还想读？”他低声回。

    她“噗”地笑出声。

    周围的学生纷纷转头，像是在努力捕捉一个笑点，但什么都没听到。

    课后，杰西卡试图靠近，但邦妮完全不给反应。她提着书包快步走出教室，在走廊转角撞上了正在等她的安吉拉。

    “你要去图书馆吗？”安吉拉问。

    “嗯。今天早上还没复印那份资料。”邦妮答。

    “你知道吗……”安吉拉顿了下，“刚才我在厕所听到有女生说你昨天晚上跟爱德华·卡伦‘一起过夜’。”

    邦妮停住，眉头一挑：“厕所墙是不是变薄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们的八卦太夸张了。”

    “我习惯了。”邦妮耸耸肩，推开图书馆的门，“要是不八卦，怎么显得她们有存在感？”

    安吉拉笑了一下，却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图书馆的气氛一如既往地静谧。邦妮坐下复印资料，爱德华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你是夜行猎豹还是图书馆幽灵？”她低声问。

    “你希望我是哪一个？”他将两本关于中世纪炼金术的书放在她旁边，“今天老师布置的论文我已经预判了提纲。”

    “你打算代写？”她挑眉。

    “我打算辅助你用精确数据击败班上的所有人。”

    “真是学术界的黑暗守护者。”

    “那你愿意成为女主角吗？”

    “前提是不要有奇怪的披风。”

    午饭时间，他们没有去热闹的食堂，而是走向教学楼后方的那片边缘草坪。

    这里人少，阴影多，是卡伦家族最爱的隐蔽角落。

    其他四位成员已经在那里。

    罗莎莉戴着墨镜坐在草地上，正翻看一本厚得离谱的机械设计教材。

    艾美特和贾斯帕正在小声争论一场橄榄球比赛的比分回放，动作夸张到像随时准备来一场现场演练。

    而爱丽丝一看到他们靠近，就一脸“早就知道你们要来了”的表情起身让出位子。

    “她今天午饭吃的什么？”她问爱德华。

    “今天应该是能量棒加苹果。”他随口答。

    “她不是植物。”邦妮自己接口，“也不是你们的宠物。”

    “但你是家族新成员。”艾美特说，“我们有义务研究你的喂养方式。”

    “我不是宠物。”她重复。

    “更像是我们家冷漠贵族的新婚妻子。”爱丽丝轻声笑。

    邦妮无奈地一摊手：“我现在要开始怀疑你们是不是在用我做家庭剧本训练。”

    “说得太晚了。”罗莎莉终于开口，摘下墨镜，“我们已经投票通过让你担任‘人类代表’。”

    “我能反对吗？”

    “可以。”贾斯帕说，“不过投票不记你一票。”

    爱德华靠在她旁边，低声问：“你后悔走进我们了吗？”

    她望向草坪外那群依旧在八卦的学生，然后回头看他一眼。

    “不后悔。”她语气平静，“只是——如果再有下次，请你在我背后贴个标签：‘禁止幻想’。”

    “我已经在他们脑子里打了水印。”他说，“内容是‘别惹她，她的拉丁语能让你灵魂出窍’。”

    她终于笑了，声音不大，但极真实。

    邦妮坐在爱德华旁边，腿弯自然地搭在书包上，手里拎着一支没喝完的苹果汁吸管饮料，像是在评估某场会议的气氛是否足以让她开口。

    罗莎莉坐在她对面，摘下墨镜时眼神有一瞬冷意划过，却在望见邦妮时只是轻哼了一声，那种“我还在观望你”的情绪藏得不深也不刻意。

    她的金发在风中轻微扬起，一丝不苟的仪态似乎天生就不允许任何姿势不够完美的存在。

    “所以今天有人问你你洗头了吗？”她突然问。

    “有，杰西卡。”邦妮咬着吸管回应，“她可能太关心我头发的含油量。”

    “她其实在试探你。”罗莎莉抬眼，“还有劳伦——那个浓妆女王，今天一直在女厕所里复述你和爱德华今天‘同进同出’的情节，像在排练下一季校园肥皂剧。”

    邦妮侧头看向爱德华：“你也听到了？”

    “她内心配乐都选好了，用的是《离别的车站》。”他点头，语气不带任何起伏。

    艾美特“噗”地一声笑出来，“我以为她会选《不老的誓言》。”

    爱丽丝坐在罗莎莉旁边，一手托着下巴，眼神里带着她特有的天真和一丝观察者的锋利：“其实你这套穿搭今天确实还不错。头发不油，气场不散，看起来……像某种地狱使者在实习中。”

    “这算夸奖？”邦妮歪头。

    “在我们家，‘地狱使者’是种高级定位。”贾斯帕轻声道，他的嗓音总带着一点冷静到近乎抽离的感觉，像冰水碰到银器。

    他们的语气都不夸张，也不嘲讽，更像是在评估自己家族新成员的校园适应力。

    “话说回来……”艾美特忽然转向爱德华，“你昨天真的是一整夜都没离开她的房间？”

    爱德华没回话，视线落在邦妮身上，像是在默认什么。

    “天。”艾美特发出一声低呼，“你是不是在等她打你？”

    “我打不动。”邦妮淡淡道，“他装作被推飞已经是给我面子了。”

    “他一直都很会装。”罗莎莉冷静补刀。

    “我只是……非常适应她的情绪反应节奏。”爱德华澄清。

    “哇，听上去比‘陪她整晚’更肉麻。”艾美特笑着晃了晃肩膀，似有意似无意地蹭到了罗莎莉的胳膊上，惹得罗莎莉瞪了他一眼。

    “别逼我用实验室试管敲你脑门。”邦妮警告。

    “你得先追上我。”艾美特得意地站起身做了个短跑起跑动作。

    “你看。”爱丽丝冲邦妮挑眉，“你已经能融入了。”

    “我感觉自己像加入了一个地下超能力团伙。”邦妮吸了一口饮料，语气淡定。

    “那你必须知道，我们内部会议是不记笔记的。”贾斯帕轻声补充，眼神却从她身上略过，遥遥扫了一眼草地边缘几个偷偷观察他们的普通学生。

    “他们还在看吗？”邦妮没回头。

    “有人在脑补你昨晚给我下诅咒、再给我上锁链的剧情。”爱德华平静道。

    “他们应该去看AMC，而不是来学校。”她回得毫不客气。

    爱丽丝咯咯笑出声，甚至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下罗莎莉：“你承认了吧？她比你刚转学来的时候更有杀伤力。”

    罗莎莉没回答，只是重新戴上墨镜，把注意力移向教材，但嘴角极轻地向上挑了一点。

    就在这时，一阵风把草坪边的一张传单吹了过来。

    贾斯帕起身接住，上面写着：“春季舞会志愿者招募中。”

    “你们会去吗？”邦妮随口问。

    “爱丽丝会。”艾美特代答。

    “我已经在脑子里设计了三十套舞会造型。”爱丽丝立刻接上，眼里亮得像满格电量。

    “我会去。”贾斯帕平静地说。

    “我得看天气。”爱德华说，“太亮的话……”

    “别装。”邦妮看着他，“你如果想去，你能安排整个镇的天气。”

    “那是爱丽丝的强项。”他温和地回她一个笑，“我只负责和你跳第一支舞。”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突然一静，随后是艾美特一声：“哇靠。”

    “你是不是提前写好情话剧本了？”爱丽丝眯眼打量哥哥，“这句话有点像台词。”

    “我活得够久，总有备用词库。”爱德华承认得很诚实。

    邦妮抬眼看他：“你敢在舞会现场说这句，我就敢在广播里播放你练琴时走音的录音。”

    艾美特直接躺倒在草地上，“天哪，这才是真正的攻防战。”

    “我们家终于多了个不怕爱德华的。”爱丽丝感慨。

    “她怕的是我发型太文艺复兴。”爱德华自嘲。

    “你现在是福克斯高中最被监视的男友。”邦妮提醒他。

    “也是最骄傲的。”他回她。

    此时教学楼的钟声再一次响起，宣告午休即将结束。

    卡伦家族站起身，动作一如既往地整齐利落，像是某种不成文的本能，优雅到近乎不真实。

    邦妮把吸管饮料扔进垃圾桶，爱德华顺手接过她书包的另一侧带子，像在重新调整负重分配一样。

    “你是不是要一路替我背包？”她侧目。

    “你已经替我撑了一晚的底线。”他说，“这点回报不算多。”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走回教学楼的路上，草地的风吹乱了她一点前额的发丝，爱德华用指尖替她拨开，一言不发。

    她回看了他一眼，眼里是一种“好吧，你赢了”的平静情绪。

    校园里仍旧有人在看，议论，猜测——但这所学校、这个世界、这些流言与纷争，都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当她站在他们之中，被他们接纳，她终于有了自己的阵地。

    不是被盯着的怪胎，不是无声的背景板。

    是一个被看见的人，一个有人读她沉默的人。

    这才是真正的日常。

    在日光之下，作为人类，也作为某个吸血鬼家族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