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牲祭祀

    “愿诸神——护佑我姜水城，护佑我连山氏一族。”

    千年前的辽阔苍穹下，数丈高的玉石祭台巍峨屹立。周围点起熊熊篝火，庄严肃穆。许悠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学着跪拜吟诵，看着台上如星辰般耀眼的两人，却心下戚戚焉。女子赤羽霞披，容颜艳丽却满是威严。另一个带着遮目面具的男子，面容苍白却难掩俊美之姿。但最重要的是……那身彩袍跟他催眠里看到的无二致，正是他沉浸式体验过的大祭司。

    【叮——主线关键人物已激活：浊九，连山氏族大祭司。女魁，连山氏族族长。其他信息需由宿主自行探究。】

    连山氏祭司，浊九……许悠喃喃重复。他才是梦里那个祭司，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口气。

    许悠继续追问：“我曾在催眠里看过的前世，难道是假的？”

    【宿主您在催眠里看到了什么画面呢？】

    许悠努力回忆，“嗯……有一个衣着华丽的祭司好像快死了，祭台下也是成片的死人，残肢断臂的……”

    【据核实，宿主您只是祭台下的其中之一呢。】

    “……”许悠看了看周围的族人奴隶们，“你是说我会跟他们一样，最终连肢体都找不全的背景板？”

    【如果宿主重修失败，的确如此。】

    “……！”看来还是自己更惨啊！

    许悠刚想多问，忽听到周围吟诵声嘎然而止。抬头一看，女魁族长举起右手示意安静，声音清亮对族人们说道：“神明和祖先，通过巫祝大人，传达给我们了一件关生死存亡的事情！”

    台下一片哗然，族人们慌张地面面相觑。

    “我们连山氏部族，将面临一个灾祸！”女魁族长接着道：“弟将，你昨日是否带回了几个羌人？”

    羌人？许悠隐约觉得耳熟。他撇头看了看身边的黎修，却见他一脸铁青。

    紧靠着祭台的弟将马上站起，指向许悠这边：“就是他们！”

    许悠头皮一炸，对了！弟将有说过自己是什么羌人来着。他下意识用身体慌忙护住黎修，前面围聚的族人都转头看他们，瞬间都惊恐着退步数米，两人周围空出了一个圆圈。

    带着青铜面具的祭司大人在祭台上远远望着他，随之轻挑指尖做了个“过来”的手势。许悠和黎修的双腿竟不受控制般缓缓向祭台上走去。可刚走到台下，浊九便抬手示意两人停住，随即指了指许悠，再次勾勾手指。

    “我……”黎修急道，许悠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先别慌。

    看来只针对自己，许悠安心了些许，颤颤巍巍爬上了几层楼高的祭台。

    祭司大人浊九，许悠看他锋利俊秀的半张脸，却莫名心里发慌。

    他带着面具神色不明，轻轻举起一只破烂龟壳，终于开口道：“昨日我见七赤星飞临西南方位，便用龟壳占了一卦，结果这它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你们又正好昨日到来，能否解释一下？”

    糟了，许悠迟疑片刻，装作听不懂，“……不是我摔坏的。”

    浊九闻言眯了眯眼，“火灼后龟裂纹由头部贯穿尾部，大凶之兆。而凶星指向的祸乱之人，不就是你吗？”

    许悠指了指自己：“我？大人，我哪有这出息？”

    一旁的女魁族长冷冷开口：“巫祝大人的预测从未出错，你最好想好再回答。”

    许悠后知后觉想到，既然巫祝地位和首领一样崇高，就意味着这可是最为封建迷信的时代。而他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灾星？这岂不是百口莫辩！

    报应，真是报应啊！肯定是平时自己乱给人算命骗钱遭的报应！

    许悠急道：“大人！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要不得？”浊九悠悠道：“你的意思是我在胡言乱语吗？”

    【宿主注意，任务提示：如果获得关键人物好感，可转化为功德分。】

    许悠冷汗都快下来了，“你在搞笑？他们要杀我，你在这跟我说什么好感度？”

    浊九见他不言，举起手示意。许悠慌忙往台下看去，只见几个族人正要领命起身。

    “等等……！大人等等，您不能杀我！”许悠急道。

    “哦？”浊九闻言，歪头问道：“为何不能杀你？”

    “因为……”许悠急中生智：“因为我和你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八字相同！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神啊，他们这个思维方式应该很吃这一套吧！许悠不得不为自己的机智默默点赞。

    【友情提示宿主，这个年代还未出现“八字”这个概念。】

    “……”许悠匆忙改口：“命…命格相同！”

    周围一片沉默，许悠心虚地看着眼前这位祭司大人掐起手指似乎算着什么。片刻后，浊九狐疑问道：“你怎知我生辰？”

    许悠心急如焚：“109，快查查他什么时候出生的！”

    【宿主抱歉，无法提供额外查询服务。】

    “你有没有搞错生死攸关！我要是死了你也完不成kpi，我魂飞魄散前一定要狠狠差评你！”

    【……】

    “如果你骗我，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许悠：“等等……你…您是二十年前夏至阳盛月令，满月日那一天出生的！”

    女魁族长闻言，震惊看向浊九。“难道……”

    “大人！”许悠胡诌道：“我也有些预知的神通……您留我一命一定有用的。”

    开玩笑，系统不就是这个时候用来开挂用的。

    【宿主您……】

    许悠os：“你先闭嘴。”

    “……”浊九面具下的脸看不清神色。但薄唇紧闭一言不发，像是被戳中了心事。

    看他的反应，应该是稳了。许悠暂时舒了口气，时代越是远古，鬼神之说就越是可信。他第一次觉得有这个系统在也不算太坏。

    他怨念道：“109，我要是现在死了，只知道自己的忌日是哪天。不如你顺便也告诉一下我的生日吧？”他从记事起就住在福利院，院长只告诉他大概是夏天。至于具体哪天出生就没人知道了，搞不好还真跟浊九同一天。

    【抱歉宿主，并非极端情况无法查询。】

    “……神明刚刚告知我，已经找到了属意的孩子。”思索片刻，浊九环顾祭台下方的族人，指着许悠道：“就是他。”

    台下再次一片哗然，许悠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位大人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弟将站起身，面色极其不服：“他一个羌人奴隶，怎么会……”

    女魁族长闻言也面露难色，对浊九小声说道：“大人……神明选中的孩子，就是您未来的弟子和传人。可他毕竟是羌人，如何能接替您的位子？”

    浊九轻轻一笑：“这孩子的命格，的确与我相同。”

    台下族人们瞬间安静下来，女魁族长点点头，“我明白了。”

    “不对！”有人喊道：“族长大人刚刚说凶星祸乱，那祸乱的人既然不是这位，那会是谁呢？”

    “没错！”其余人符合道：“大人，请您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浊九缓缓道：“七赤星为阴，弟将，你昨日带回来的，是三个人吧？”

    弟将点点头，但又不甘心地看着许悠道：“可他……”

    女魁打断了他，“好了，仪式可以开始了。”

    许悠茫然退至祭台后方，看着下面的族人们围成了一个大圈跪拜。而人群中间烧着干柴，架着一口大锅。

    仿佛预感到要发生什么，许悠觉得自己有些腿软。如果说之前的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感觉，除了莫名其妙外还有些刺激和兴奋。那此刻见到这个祭祀场景后，就只剩恐惧了。

    女魁族长一声令下，不到片刻几个族人带上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半昏迷状女子。许悠注意到这女子不过十来岁的年纪。

    “大人，你们要……？”许悠忍不住小声开口。

    浊九向他轻轻偏了偏头，食指抵住嘴唇，做了个“嘘”的动作。

    女魁族长从下属手中接过签筒，双手递给浊九。许悠一旁偷摸着仔细观察，和庙里求签用的竹筒相似但却大很多。看到签上龙飞凤舞符咒般的文字，他不免惊讶，这就是传说中的甲骨文？

    浊九：“伐。”

    许悠猛一阵心惊，难道是！

    女魁点了点头，高举签文展示给台下众人。奴隶们便把女子推近锅旁跪下。一族人站起身，腰间抽出一把骨刀高高举起。

    许悠急道：“不要！”

    “不要！”他的声音和台下一人的喊声重迭，竟是黎修。但没有任何人对他们发出的声音做出回应。那人手起刀落，少女的人头便直直落入锅内。锅内咕咚咕咚的沸腾声混着周围族人们的祝祷声中，浊九缓缓举起双手合十，口里开始念出咒文。

    荒唐，太荒唐。许悠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什么人牲，什么活人祭祀……听起来只觉得荒唐落后。但亲临真实现场，对他这个从小在温暖的社会主义环境里长大的人来说，简直宛如地狱。

    难怪任务是“活下去”，这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好说。

    没过多久一股怪异的肉香味传来，混合着腥香气息，许悠颤抖着手，忍着强烈的反胃感捂住口鼻。

    “女魁大人，浊九大人。”不久一个族人端着装着肉汤的骨碗走上来，恭敬呈给两人。

    浊九轻轻摇头，口中继续念念有词。

    许悠往下方望去，见族人们祝祷完毕后，正在陆续分食这锅带着刺鼻腥香的“汤”。而黎修正抱着那个倒霉的无头少女，怔怔坐在一旁。

    见浊九还在继续吟诵，女魁族长也正端着肉汤跪拜献祭。许悠挣扎爬起，悄悄从祭台上小跑下来。黎修双眼无神，似乎也未曾见过这般场面，跟他一样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黎修，你这是……你没事吧？”

    黎修无神的双眼转向他，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司若，是我们的妹妹啊……”

    许悠呆住，司若……她在现实世界里的确是黎修的妹妹。不过是他养父母的亲生女儿，在她8岁那年病逝了，去世后黎修才被收养。也就是说，现实里关于这个小女孩，他俩都只听过却未曾见过。但没想到，许悠回头看向那口咕咚沸腾的锅，再看看黎修怀里这具身体。

    这一世的司若居然是这个下场。

    许悠沉默着低下头，虽然还没来得及认识这个妹妹，但就算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活生生死在眼前还被分食，都很难淡然处之。

    “109，你说这个世界，到底是剧本杀，还是真实的？”

    【宿主，对于这里的我们来说，就是真实的。】

    许悠的心沉了下去。是啊，真实还是虚幻已不重要，他既然已经身在其中，那这里发生的任何事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就是真实的。

    黎修头抵在尸体肩膀，痛苦道：“我本以为……他救了我们，是好人。”

    “黎修……”许悠扶住黎修，刚想开口安慰，却听见祭台上已停下祝祷，周围跟着安静了下来。

    浊九目光看向许悠，内力传音响彻部族：“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奴隶了。你的名字就叫‘尤’。”

    许悠凝迟：“可我本名是……”

    “你无需本名。”浊九从祭台翩然走下，不染纤尘般走过许悠。轻轻用只有他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只需记得，若非如此，那口锅里装着的，应是你的头。”

    【叮——恭喜宿主完成初步好感度任务，功德分+5】